我的父亲母亲
赵明通
1950年代初父母合照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个祭悼故去亲人的清明时节,我想起了仙逝30多年的父亲母亲。
我有一位可尊敬的父亲。他上个世纪40年代即参加工作,先是教学,后又参军,转业后又继续教学工作。父亲的写作、书法水平很有造诣,写写画画,吹拉唱弹,样样在行,工作积极肯干,认真负责,深受部队战友、学校师生的爱戴和羡慕。我小时候,常常能听到父亲那悠扬悦耳的口琴声和二胡声。总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富有才华、多才多艺的人。
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快乐温馨地生活着。吃了晚饭,父亲常常吹起了口琴,是父亲悠扬的口琴声,激发起我对音乐的爱好兴趣。我印象深刻的是,父亲多次骑自行车带我到亲戚家出门,还带我第一次到饭店吃饭,那次吃的是炒芹菜,那也是我第一次吃炒芹菜,那特殊的香鲜味道,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我们慢慢长大,父亲也因病提前退休,我感觉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在家里是不太受欢迎的人。在家里,他基本上不能做什么事,年轻时的业余爱好也都扔下了。无所事事,却什么事也管,看什么也不顺眼。特别是我和弟弟二人,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我和弟弟在学校的学习都是很棒的,按理说都应该能考上大学,但可能是命运有意捉弄我们吧,我们双双名落孙山,这就是父亲经常唠叨和责骂的原因。每当他在村里听到谁谁考上了大学或中专,听到谁谁在城里找到了工作,他回家后就更要大发其火,骂我们不争气,没有出息。当我们从地里干活回到家,又饥又渴又累,汗流浃背,父亲不但不可怜,还要唠叨一阵,重复了无数遍的口头禅又开始重播:“有本事考上大学,谁也不用求,也不用出这份力,房子票子老婆全都有了!”每当这时,我们兄弟俩都悄悄听着,任凭父亲一个人唠叨责骂,我们只有把委屈的泪水往肚子里咽。
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父亲去世以后,我逐渐理解了父亲,读懂了父亲。他参军前就担任过学校的教导主任和校长,部队转业前也算是连级小军官,但转业后父亲又教学,却一直做普通教师。父亲退休后,以后又转为离休,正常情况下,家属子女可以农转非或顶班,但是不幸,顶班时我们姐弟四人年龄都小,后来农转非时,我们又都超龄。所以,我们姐弟四人没有一个顶班或农转非。父亲并不是爱发火,也不是不爱他的子女,只是他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子女走上一条骄人的道路,他感觉心有愧歉,他把希望又寄托在了我们身上,希望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跳出农门,但是我们又不争气。所以,父亲的心理不平衡了,有了火就要在家里发,朝我们发。这一点,我现在特别理解父亲。如果我们做儿女的会说话,善于和父亲交流沟通,也可以化解父亲心中的郁闷,他的生活质量也会高一些。想到这里,我也深感愧对父亲。
父亲当年算是高学历的文化人,并且有着体面的工作。母亲是一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并且年龄比父亲大4岁,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不般配的。听说有一段时间,流行离婚换妻潮,我们周围和我熟悉的人中就有好几个这种情况。我小时候曾听大人们说,在这种潮流下,父亲还能够对不般配的糟糠之妻不离不弃,不简单。我想,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父亲受传统思想的影响较深,“换妻”想法不够强烈;二是性格原因,父亲心里不一定没有想法,心里也可能有喜欢的人,只是不容易落实到行动上。
这里透露一个小秘密。我们家里挂着好几个相框,大部分的照片都是父亲的战友赠送的。其中有三位女战友的照片,两位照片的背面还有签字签名,她们的字写的都很漂亮。父亲把女战友的照片镶在相框显眼的位置。父亲还保存了一大摞战友们的书信,两位女战友的书信也在其中,其中一位称呼父亲为“休养中的首长”。我想,如果父亲换做是别人,说不定他和女战友之间能发生点什么故事呢。
当年父亲在福建当兵。我小时候曾听母亲不无自豪地说,她大字不识一个,只拿着一个写有父亲地址的信封,只身一人坐七天七夜火车,到福建看望父亲,并且去了两次。现在想,当年的母亲太了不起了!
母亲不但不识字,而且不会说不会道,身体懦弱,心不灵手不巧。但是我很感恩我的母亲,她至少是合格的母亲。不会说不会道是缺点,但也是优点,母亲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拨弄是非,没有农村妇人那种老婆嘴、嚼舌头的习气,所以从来不会惹是生非。这一点我有母亲的基因,我不一定做到“静坐常思己过”,但尽力做到“闲谈莫论人非”。
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母亲手工缝制的。母亲不会服装剪裁,她就用笨办法,拿一件旧衣服铺在新布上,照样子剪裁。农村里常吃的饭菜,母亲都会做,如烀饼子、蒸馒头、擀面条、包饺子、包包子、捞干饭、猪肉炖粉条、煎鱼(我们叫“托鱼”,即用面糊把鱼裹起来,在油锅里煎熟)等,并且我都爱吃。家里招待客人时,母亲做的饭菜都能拿得出手,客人吃得好。直到现在,我们家里还常做常吃猪肉炖粉条、“托鱼”等老式菜。在那个比较困难的时期,在衣食和做饭用的烧草都不太丰富的条件下,我们家能够做到“长流水不断线”,一家人过上基本温饱的幸福生活,母亲确实功不可没。
又想起一件小事。我小时候,母亲在做针线活时,常常哼唱着听不出歌词的小曲。长大后我想,与文化毫不沾边的母亲,还能与音乐沾点边儿,真不简单。现在想,母亲健在时,我如果和她对这一问题进行交流,把她哼唱的曲调和歌词记录下来,那该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
我的弟弟于1990年7月不幸英年早逝。在饱受老年丧子痛苦煎熬不到半年时间,父亲即走完了他不到70年、坎坷又平凡的人生之旅。父亲去世一年后,母亲也撒手人寰,享年74岁。
祝愿我的父亲母亲和弟弟一路走好!愿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心想事成,充分享受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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