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灰喜鹊
路维永
看了周老师发的灰喜鹊的图片,我的心之屏幕上倏地映现出我曾喂养过的两只灰喜鹊来了。
四十多年前,一场暴风雨后,校园里的白杨树上跌落下两只二花翅的小灰喜鹊,所幸正跌落在茂密的草地上,毫发未伤。可能是高空跌落惊吓,抑或是饥渴难耐,它们张大嘴巴,吱吱吱,吱吱吱地大叫着。
两只成年灰喜鹊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焦急地叽叽喳喳求助,但谁也没办法把它们的孩子救回巢去。
看它们可怜,我将它们带回家,关进笼子,喂养了起来。
去南园子扑了几只蚂蚱,祛除翅膀,让它们吃了点东西,它们才稍微安稳点儿了。
从此,为了喂养灰喜鹊,我中午去村头田埂草地上扑蚂蚱,早晨和晚上拿着手电筒去山脚下小树林里找蝉猴儿,来喂养它们。一个多月时,当我发现灰喜鹊厌食,精神萎靡不振的时候,跑到社场里咨询了养鸟多年的饲养员赵大叔。赵大叔说幼鸟最爱吃蜂蛹,戳几个马蜂窝喂点蜂蛹,它们就会好起来的。赵大叔还提供了哪儿有马蜂窝的线索,他说第二生产队社场的场棚里年年都有一些大马蜂在那儿做窝。
星期天,我戴着头盔,去第二生产队社场的场棚里用竹竿戳下来了几个马蜂窝,返回去捡拾的时候,一不留神,被马蜂蛰伤了手指,肿痛了好几天。赵大叔没有骗我,灰喜鹊吃了蜂蛹后,食欲大振,精神抖擞起来,一天又一天,它们的羽毛渐渐丰满,终于能够展翅飞翔了。
一开始,它们短距离练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在蓝天上盘旋一阵子,就落在屋脊上,或落在树枝上稍息,最后总落在我家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上,眯缝着眼睛,惬意地休憩。
每天,上完早自习,我迎着朝阳回家吃饭,吱呦一声响,刚推开大门,它们便不约而同,立即起飞迎接我的到来,一边一只,次第落在我的左右肩膀上。
在房门东侧打下自行车,我肩扛两只鸟儿进屋。进了屋,它们飞到鸟笼顶上,张开大嘴巴,吱吱地喊叫,喊叫着快快开饭。我从罐头瓶里取出一只又一只蝉猴儿,掐头去皮,先填饱它们的肚子,自己才去吃饭。
吃过早饭的灰喜鹊,扑打扑打翅膀,抖擞抖擞精神,比翼飞出屋门,伫立在铁丝上,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地欢叫几声,披着灿烂的阳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
吃了早饭,一抹拢嘴,出屋门,我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见状,它们一起从铁丝上飞起来,仍飞到我的肩膀上,一边一只,送我去上班。
出大门,出胡同,到了大街之上,上车子之前,我耸耸肩,说一声:“灰喜鹊,回家吧。”它们很乖,立刻飞起来,飞进胡同,飞进大门,各就各位,仍双双站在晒衣服的铁丝上。
天有不测风云,鸟有旦夕祸福。
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早上,我下班回家,推门一看,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上空空如也,不见了那两只熟悉可爱的灰喜鹊飞来相迎。在房前打下自行车后,也没有鸟儿立肩上与我一起进屋,孤零零地进了屋,鸟笼子上没有了鸟儿吱吱喊叫的情景,罐头瓶子里的蝉猴儿从此再也没有被掐头去皮,被鸟儿下肚之忧了。
此后,每次下班推门进家,我都会扶着自行车把在院子里站一会儿,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铁丝,茫然若失,惆怅不已。
曾不止一次地希望两只灰喜鹊翩然回归,重回我家小院,但希望犹如肥皂泡,一而再再而三地破灭,它们再也没有现身。
我的两只灰喜鹊去哪儿了呢?
莫非长时间与我们相处,觉得世间的人个个善良,外出观光时不知躲避陌生人,遭遇了不幸?
莫非外出时邂逅了家人,回家与父母兄弟姐妹团聚去了?
莫非它们都到了青春恋爱期,各自遇到了异性恋鸟,双双私奔,各自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幸福美满去了?
……
团聚与婚配是咱们的共同期盼。吉鸟自有天相,但愿它们没有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