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的故事
路维永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结婚前，北京大姐寄来了两块凡尼丁布料，让我们夫妇各做了一条裤子。
当年的凡尼丁属于罕见的高档衣料，乡下很少有人穿。
我们穿着崭新的凡尼丁裤子，每次走在大街上，总会吸引很多路人的目光。听到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啧啧声。
树大招风，裤子的布料好了，也会招人惦记。
妻的表妹爱慕虚荣，在去参加“五一”节同学聚会前，来找表姐借凡尼丁裤子穿。妻碍于面子，不情愿地脱下来，给表妹试穿。表妹穿在身上，不肥不瘦，不长不短，非常合身，就跟给她定做的一样，她太高兴了，对着镜子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咋看咋好看。表妹显得愈加柔媚，愈加苗条，愈加迷人了。临走时，表妹信誓旦旦，说只在“五一”节那天穿，五月二日就把裤子送回来。
五月二日到了，表妹没有归还裤子，六月二日、七月二日……一直到现在，表妹始终没有归还凡尼丁裤子。
遥想妻那位爱慕虚荣的表妹，穿着最时髦，最合身的裤子在同学会上闪亮登场时，收到一众同学的羡慕与哇塞后，心花怒放，如获至宝，她舍不得，实在舍不得将这么合身，这么漂亮的衣服归还给表姐，便据为己有了。
于是，妻那条心爱的凡尼丁裤子，落了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此后多年，妻一直念念不忘那条还没有穿够的凡尼丁裤子。却始终抹不开面子登门讨要。
表妹心虚，从此再也没迈进过我家大门。
发小是个美男子，高中毕业后进工厂当了工人，当时家境贫寒。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让他星期天去东村与美女见面。
星期六晚上，他来到我家，借我的凡尼丁裤子，翌日穿着去东村相亲。我欣然出借，并祝福她马到成功。穿着我的凡尼丁裤子，美男子愈加风度翩翩，干净利落地将美女征服了。事后，他将裤子送回来了。
好几个月亮圆了的晚上，他都来借裤子穿，穿着我的凡尼丁裤子去“敖包相会”。
所幸我的凡尼丁裤子没有变成肉包子，发小更没有变成狗，每次相会之后，他总是将裤子及时归还于我。
闲来无事，有时无端瞎想：我的凡尼丁裤子艳福真不浅哪。它不知听到过多少句甜蜜肉麻的悄悄话，也不知贴近过多少次妙曼女郎的俊美腰肢，还不知看到过多少个激情澎湃的浪漫视频呢，啧啧。
俱往矣。
看今朝。
老伴的裤子多了去了，足有二三十条之多。秋冬穿的厚实，夏日穿的单薄。各种衣料的都有，各种档次的都有，各种颜色的都有，各种图案的都有，宽松的、紧身的、肥的、瘦的、长的、短的都有。有的裤子买回家，穿过几次后，她就不喜欢穿了，束之高搁起来。
我的裤子也不少。原来扎皮带带鼻儿的裤子送给了邻居几条，还有几条在大衣橱里坐禁闭已经多年。如今常穿的七八条都是休闲服，腰间有松紧带的那种，舒适，方便。
每当看到衣橱里、床柜里闲置的那一堆一堆衣服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蹦出一个贬义的成语来：暴殄天物。
又想起老伴的那位俊俏可爱的表妹来了，不知现在她生活的怎样。是否还记得当年那条凡尼丁裤子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