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的启示
路维永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到麦收季节,天刚蒙蒙亮,大队院子里老槐树上的高音喇叭就播送起《公社是棵长青藤》来了。歌声中,向阳花们手提镰刀,腰扎草绳,来到田头,一人一畦,弯腰挥镰,刷刷刷,刷刷刷,开始收割小麦。
割过麦子的人都知道割麦子的辛苦。腰疼背痛胳膊酸,割半晌,手心就磨起了水泡,继续割,水泡磨破,顿觉手心火辣辣的痛。稍一分心,镰刀挥偏,就会伤及手指,赶紧去找青青菜,揉出汁液敷上,先止住血再说。如果伤势较重,一撂镰刀,赶紧去村卫生室找赤脚医生包扎。
生产队里有几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米五左右的个儿,平时袅袅娜娜,看起来弱不禁风。干其他的重活儿,如推车、挑担什么的,她们统统的不行,唯独割麦子,她们如鱼得水,轻车熟路。你看,她们一甩小辫,躬下身子,挥舞镰刀,刷刷刷,刷刷刷,很快就割到我们几个一米七八的彪形大汉前边去了。
占了上风的她们,忒开心,回头瞅我们一眼,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歌儿:“麦浪滚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心里亮堂堂,亮堂堂……”
她们的心里挺亮堂,我们几个男子汉的心里却憋屈得很,堂堂千里马怎么割不过几只小百灵鸟呢?!
日落西山时分,她们割到地头,一天的任务圆满完成了。而我们几位精疲力尽的男子汉,却还有几十米茂密的麦子正等待着我们挥汗收割呢。她们满脸笑容地取下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几把汗水,用手麻利地梳理几把秀发,手提镰刀,身披晚霞,打道回府。一边走,还一边改编着大喇叭里的《打靶归来》纵情高歌呢:“日落西山红霞飞,社员麦收把家归,把家归,昂首阔步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35635,65312,愉快的歌声满天飞。1—2—3—4!”
远去的愉快歌声,刺疼着我们的心,让我们这帮男子汉大豆腐们很是不爽,也大惑不解,她们,她们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割起麦子来就跟有神助似的,割得那么快呢?
几十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的心,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了北大才子刘震云先生的一篇文章后,我才找到了答案。
刘震云先生的外婆身材矮小,纤细柔弱,干不了粗重农活,但割起麦子来却能超过一米八的大汉。刘震云觉得不可思议,便询问外婆她割麦子有什么技巧。
外婆莞尔一笑,娓娓道来:“割麦子哪有什么技巧啊。镰刀必须得磨锋利。大家都是两只手。我之所以割得快,是因为我割麦子时,一弯下腰就很少停下来,从不敢抬头,因为抬头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二十次,第二百次……,震云哪,记住,平日里不管做啥事情,如果总是做做停停,东张西望,那就没办法把事情做快、做好。”
“哦。”
听了外婆的一番话,刘震云如醍醐灌顶,感悟道:“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本质上就是专注加竞争。谁做事不停顿、更专注,谁就更容易出彩、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