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元旦刚过,台领导就派我带领报务员王春茹、肖晓丽和填图员孙守英到秦皇岛护航上海海运局的一艘“掉舵”货轮“战斗28号”安全返航。命令下达后,我们就立即前往。

光阴荏苒过,时间似箭飞,一晃36年过去了。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往往是眼前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却往往记得清。所以当追忆这段时光时,当年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历历在目。这次海上护航作业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留下了浓重而难忘的一笔。

记得我们四人接到领导的指示后,火速赶往火车站,买到当晚的火车票,急急忙忙背上收报机、扛着图纸等一些工作用具,拎着各自衣物迅速奔向目的地。那时已是严冬季节,天气十分寒冷,滴水成冰、呵气成珠、寒气逼人。四个人穿着厚厚的棉猴还都被寒风吹透,鼻子尖、耳朵都冻的通红。次日天刚蒙蒙亮,就到了秦皇岛车站。一到站门口就望见一位瘦瘦的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深蓝色棉布式工作服大衣,在出口处冻得瑟瑟发抖,正迎候我们。从双方彼此的神态可以猜出是等人或找人,他一下就认出了我们,满脸微笑地上前问我们:“你们是大连气象台的吧?”我们齐声答道“是。”他自我介绍说:“我是船长,姓童。”一口上海腔,第一面就使我们感到船长是位热忱、睿智,文化素质很高的人。后来才知道,原来童船长是毕业于大连海运学院驾驶系的高级知识分子。

船长把我们带到船上,首先去拜见章政委。章政委50来岁,操着苏北口音,是部队转业干部,人很和善。二位与我们初次见面,对我们十分热情,尤其见到站在面前的是四位女同志,更是格外客气。章政委急不可待的坦率地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的当前状况,他说,“战斗28号”是上海海运局很大的一条货轮,主要跑国内航线。本航次是由上海到秦皇岛运输货物,由于船体年久失修,不料船航行在渤海湾中“舵”突然掉入海中,险些翻沉,后由驳船拖入秦皇岛港。消息传到上海,上海海运局上、下一片惊恐,尤其是船员家属十分担心自己亲人。不少家属闻讯后,几乎天天都有人到局里去闹。目前货轮停在秦皇岛港内已有数日。现在春节临近,船员们都盼望早日回去与家人团聚。希望流动气象台能给以协助,要准确地预报出四、五级风以下的天气,维持60小时以上才有可能使轮船安全的返回上海港。

听完章政委的这一番话,使我们深深的感到任务的艰巨、责任的重大。面对全体船员的厚望和重托,我们一定要勇敢的面对这场新的挑战,努力完成任务,为大连气象台争光。

时间紧迫,我们马上投入到紧张的业务工作中,开始收报、填图、分析,定时收听辽宁省台、山东省台和大连台的早、中、晚三次天气预报。并主动的了解环境、熟悉环境和适应环境。轮船“掉舵”在航运史上可能是史无前例,而护航一个“掉舵”的船,在我们气象部门也绝无仅有。“四、五级风”、“60小时”是我们时时刻刻在思考的问题。大约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们迎来了一次橫槽南摆的强冷空气过程。从冷空气在乌拉尔山一带露头开始,直跟踪至贝加尔湖附近。我们认为机会来了,于是经过对资料的仔细分析和周密思考,大胆果断的做出两个方案,并立即向船长和政委做了汇报,详细介绍了天气形势和我们的分析判断意见,抓住这次大的天气过程,利用“冷空气移速和货轮移速差”之间的这段时间,轮船从秦皇岛启航回上海。

冷空气移速我们可以从天气图上掌握,而货轮的移速则可由航海图推算。秦皇岛到上海的航海线为1217千米,(1千米=0.54浬)也就是657浬。如果以60小时计算货轮的行速约为20.3千米/小时,也就是11.0/小时。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在冷空气影响之前可以到达上海港的。如果冷空气南下加速或者轮船行速减慢,两者速差发生变化,我们就采取中途避风的第二套方案:大连设为第一避风港,青岛设为第二避风港,待大风过后,再继续前行。这样可以保证货轮和船员的安全,但到达上海港的时间会晚些。船长和政委经过仔细研究和慎重考虑后,对我们所提方案十分满意,争取早日启程。

当全船同志知道要离秦返沪的消息后,都为之振奋。但我从货轮启航开始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千百次黙黙的想“预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确保人船安全,我们充分发挥了团结战斗精神,打破常规,增加昼夜抄报,能收到的图都收,再苦再累也要将这艘“掉舵”的货轮安全护送到上海港。

冷空气影响前在暖气团控制下,我国大部分地区天气晴好,风力不大,渤海里只有四级左右的偏南风。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货轮平稳的向前行驶,到大连港仍平安无事。当船经过渤海海峡绕过成山头进入黄海海面就不再那么平静了。真是“无风三尺浪”,货轮逆风而行,船速明显减慢,使人感到像老牛拉破车,又像步履蹒跚的老人,由人搀扶都走不动。没舵的船虽然由有经验的大副、二副驾驶也不敢加大马力,进入黄海货轮行速的减慢令人始料未及。

流动台的每个同志一丝不苟的抄报、填图、分析、随时将天气变化向船长汇报。船长凭着多年的航海经验对气象也很精通,进入黄海船速减慢这一新情况也忧心忡忡。为确保人船安全,我们建议在强冷空气入侵黄海之前,是否可以采取第二套方案。船长和政委认真研究后,果断决定到青岛港避风。

在青岛港期间,我们四人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坚持工作连甲板都没上去过。所以对青岛这个美丽城市的市容市貌全然不知。直到1978年与省科教处长杨永岐到青岛开会,才又重新踏上了这个当年避风的救命港。我深情的望着浩瀚大海,感到岁月流进时光的海底,而记忆却永恒的留在人的心底。

由于横槽南摆强冷空气爆发,使得黄渤海出现89级偏北大风,冷空气迅速扩散南下,黄海风力逐渐减弱,大约等了一天时间,船又开始启航,从青岛到上海的航海线为408浬,货轮顺风而下,大约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平安的抵达上海。

当这艘“掉舵”货轮徐徐驶入黄浦江码头时,只见岸边已有很多人在迎候。上海海运局的领导和船员家属都来迎接归来的亲人,场面十分隆重。我们四位客人格外受到热烈欢迎,这可能是我们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的场面,亲人们终于转危为安,在新春佳节前夕回来团聚,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解此时此刻的情愫。船长和政委陪同我们见过局领导后,派了一辆黑色轿车将我们送到了海运局招待所,大约休养了一周时间,每天都派一位女同志专程陪着我们在上海市内游玩。

这次护航“战斗28号”货轮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报务员、填图员三位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不怕危险,克服晕船睡不好觉等重重困难,工作仍然十分认真,不怕苦、不怕累、朝气蓬勃。20几天大家风浪同舟、艰难与共与船长、政委及全体船员都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转眼36年的光阴过去了。但当我追忆这次护航任务时,记忆却全部复苏,意识流奔湧而来。船长、政委和船员们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忽然间都闪现在面前。我突然想起王维的那句“独见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诗句。我的心里是多么怀念你们啊!在此谨向健在的兄弟姐妹道一声问候!祝你们健康快乐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