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越来越发达,话费越来越便宜,儿女和父母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电脑越来越简单,数字生活越来越便捷,老人和社会的鸿沟却越来越大。

  面对“数字时代”,许多老年人成了“文盲”。

  他们有些感到新鲜和愉快,有些感到束缚和恐惧,有些却更加寂寞和疏离。

  在呼吁关注老年人的同时,我们更应该正视老年人的信息需求,让爸妈在数字鸿沟面前,不要怕。

被数字化裹挟

  童正维因在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中饰演牛大姐而被广大观众熟知。今年她已经年过七旬,儿女们都已各自成家立业。微博成了童正维与儿女们保持联系和沟通的渠道。

  在微博中,她时而回忆过往;时而讲讲自己和周围老年人的生活,呼吁多给老年人一些关爱;时而转发一些寻人等社会化话题;甚至一些对儿女一直没能说出口的心里话都写在了上面。“忽觉得像我这么大岁数玩微博的真不多,不少孝顺孩子要从我这取经,他们也希望自己的父母或爷奶能像我一样过得潇洒开心。”

然而,“牛大姐”只是个案。进入“数字时代”,许多老年人成了“文盲”。

  张奇是一个北漂,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北京,如今已经成家、买房。他曾经多次要求接父母过来一起生活,但每次父母都这样拒绝他:“周围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气候也不适应,倒不如留在南方老家。”

  为了联系方便,张奇在2005年过年时买了两款手机分别送给父母,没想到,这却成了老人的负担。父母一般不常出门,白天在家看电视,和亲戚朋友打电话也习惯用座机,所以手机一直都放在那里没怎么用。一次,父母看到电视新闻上说,如果手机有一段时间不用,就要被停机。为了不让手机停机,两位老人每个月都专程到移动营业厅给手机充值。等张奇发现的时候,两人的手机账户里已经有两千多元了。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面对数字时代,大多数老年人都感到茫然。不会拼音,不会打字,就用汉字和老拼音注音来死记硬背;握着鼠标,小箭头怎么也不听使唤;想学习使用数字产品,不知从何学起,又生怕自己按错一个键就弄坏了,束手束脚,谨慎小心…

  其实,许多子女都做过类似的事,想让父母尽快享受到信息化带来的福利,而父母们也非常努力地学习对自己来说像天文一样的东西。但是,这样就足够了吗?数字化真能让老人感受到幸福吗?

  200910月,上海市质量协会公布的《上海老年人生活质量满意度公益调查报告》显示,在来自上海和苏浙两省60岁以上老人的4228份样本中,上海老年人平均生活幸福指数为77.27,而独居老人的幸福指数只有74.86。很多独居老人反映,自己情感需求空虚,他

们非常盼望子女的探望。上海某区对空巢老人进行调查发现,空巢老人中有不少会患上“空巢综合症”,主要表现为心情郁闷、沮丧、孤寂,睡眠失调,甚至流泪哭泣。

  那么,对于这些被信息设备裹挟的老人们,纵然数字手段能使父母与子女沟通变得简单,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寂寞,但却永远无法挥却他们内心深处的孤独,“常回家看看”依然是所有老人的最大希望。

数字时代空巢老人的5种情绪

  慰藉:难以取代

817,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

  72岁的教授太太站在国际航班出站口,焦急地向蜂拥而出的人群张望。终于,儿子黄伟和媳妇出现在视线内,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这就是爷爷、奶奶。”黄伟用重庆话对女孩说。                  

  改革开放后,无数像黄伟这样的年轻人义无反顾地去欧美等地留学。中国社科院相关数据显示,从1968年至今,累计约有150万人留学海外。而截止2009年,归国留学人员只有39万,滞留在海外的留学生已经超过100万人。他们的身后,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空巢老人”。

  黄伟1985年赴美至今,已经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孙女爱丽丝的出生,让教授的内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孙女在一天天地长大,而教授太太也在一天天变老。之前,他觉得“含饴弄孙”、“儿孙绕膝”是世俗小民之乐,他不在乎这个。但是一次事故,让教授开始打心眼里希望儿子能回到国内定居。200910月,教授在西安参加一次学术会议,期间不知何故,鼻子流血不止,很快人就陷入昏迷,幸亏及时被送到医院抢救,才从死神手中逃了回来。

  而这次变故,在儿子黄伟心中也犹如经历了一场心灵的地震。“当时,我坐在办公室,看着身边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的虚幻,我脑子里面最真实的情景是,爸爸孤独地躺在病房里面的样子。”黄伟说,从那天起,他开始萌生回国的念头。他说:“虽然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交通已经变得非常快捷,通讯和网络沟通变得更加方便,但是这些都不能代替在年事已高的父母面前尽孝。”

寄托:充满思念的数字生活

《温馨的家》是一个长达47页的PPT,它是一位64岁的老人在2005年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做成的。这部幻灯片,以图片、动画的形式,回放了老人结婚、生子、孩子长大成人、小孙子出生的一幕幕,沧海桑田40年。

  老人名叫沈淑贤,生活在武汉,老两口是典型的“空巢老人”。沈淑贤性格开朗,退休以后,日子过得悠闲安静。可是却止不住她对孩子们的思念。最初,沈淑贤报电脑班只是为了学会上网、使用QQ,能够和女儿们聊聊天,偶尔也视频一下。64岁的沈淑贤很快学会了基本电脑操作,在她的带动下,老伴也学会了上网。

  2008年,已经上了4年电脑班的沈淑贤开始学习视频制作,这更让她的朋友和家人觉得了不起。尽管在别人眼里,沈淑贤是一个精通电脑的老太太,但是,只有她和老伴知道,空巢老人的孤独和寂寞不是信息设备能排解得了的。

  每年大年三十,大女儿要带着小外孙在婆家过年,小女儿更是远赴内蒙的婆家,所以,总是老俩口冷冷清清地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每当这个时候,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沈淑贤总是会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以前,快过大年的时候,我总要炸肉丸子,熬上一大锅排骨汤,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吃着。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一锅排骨汤好几天也喝不完。”说这话时,天性乐观的老人眼里有一些泪花。

“每当这时,我总是感到特别孤独和无助,再完美的信息设备也没办法缓解这些情绪。”沈淑贤这样说。

孤独:我只有一个网友

  段奶奶今年84岁,身体也不再像过去那么硬朗。特别是2006年冬天摔了一跤之后,骨折的左手就一直不太利落。为了让日子过得舒服,孩子们打算给老太太雇个保姆。可没想到,段奶奶却坚决抵制保姆。

  大女儿认为,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因为出身地主家庭,经历过各种批斗;工作以后,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她养成了极度节俭的生活习惯,经常批评儿女们“有钱烧的”。

  事实上,段奶奶并不是这么想的:“我现在还能动,不想天天让人伺候着,而且我更害怕有了保姆,孩子们就离我更远了。”

  2007年,孙女思斯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我不会上网,可是我知道,只要上网就能和我孙女视频。”于是,段奶奶就让女儿和女婿教她,只要学会视频聊天就行。“其实我根本搞不清楚上网是怎么回事,就是像记住开电视的步骤一样,记住开电脑的,怎么点就可以了。”

  从此以后,她就几乎每天都要上网去“看看”孙女。“大家都夸我是个‘时髦的老太太’,但其实我只会和孙女一个人聊天,换个人就不行了。” 段奶奶说。

  像段奶奶这样“会”上网的老人正越来越多。根据亚太互联网研究联盟(APIRA)部分成员组织统计数据显示,近年来,中国两岸三地中老年人群上网越来越普及,特别是中国内地,55岁以上人群使用互联网的两年复合增长率已达75.7%;而58同城调查显示,中老年人上网需求中,与亲人联络占到 35%

   抗拒:没需求、有依靠

  从上大学算起,小梁已经在北京待了9年。为了多一种沟通方式,也为了给老俩口的晚年生活添点乐趣,小梁很早就决定用自己的第一月工资给父母买台电脑。“聊聊天,发发邮件,传传照片什么的,都挺方便,他们一定喜欢。”

  谁知小梁的一腔热情从一开始就被泼了凉水,就买电脑这件事梁爸梁妈就极力反对,因为“用不着”。“我每天就三件事:买菜、做饭、打麻将,几千块整个电脑,它能替我干哪一件?”梁妈首先发炮,梁爸也说,“买了也是你假期回来用,你一走,我们连开关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提用了。”

逼得没招,小梁只好使了个诈,买了台笔记本电脑交给一个同学,然后让同学过年来串门,把电脑当礼物送给梁爸。虽然反对买电脑,但真有了,梁爸学起来还是很积极。然而,愿意学不代表愿意用,虽然小梁曾经数次“诱惑”老爸上网,却只达成了一个效果:用小梁的QQ号下象棋。要知道在QQ游戏里,梁爸可是积分3000多的高手,用梁爸的话说,这里全是“臭棋篓子”。

拥抱:潜移默化的转变

  看股票,打游戏,欣赏电视剧;买基金,上淘宝,收听绍兴戏。横批:金融文艺。用这副对联形容年逾60的刘芬的信息生活,实在贴切。

刘芬爱好炒股,上网之后发现网上买股票和基金比去交易所方便多了,便要儿子徐丛教会他网上看大盘,没几天,刘芬又再次沉迷在研究网上炒股买基金的 “活动”中。一到开盘刘芬便匍匐在网上,“中场休息”就是上联众打麻将,然后再盯着大盘。

  自从接触了网络,刘芬的打字速度嗖嗖上升,这让徐丛都佩服。

   网上看连续剧则要从《蜗居》说起,那段时间《蜗居》火过了头,刘芬天天准时守在电视前等待两集联播,但总是觉得不过瘾。儿子徐丛便将所有的剧集下。这下好了,不用每天等,也不用看插播的广告,两天时间刘芬就把《蜗居》看完了。在儿子的帮助下,她开始学会搜索,也知道了土豆、优酷等视频网站。

  徐丛表示,母亲是个很愿意尝鲜的人,而互联网的便捷和免费,让老人更是不亦乐乎。最让徐丛感到吃惊的是,母亲对淘宝的兴致。

  “老人必定会有孤独的时候,但母亲在这么多年的独自生活里培养了一种很开朗的性格。也许才开始触网是为了打发时间,但一旦扩展到更多的应用时,成为了一种新生活。”徐丛对母亲的互联网生活曾有过不可思议的感受,但当理性看待时,他觉得老年人的生活是在身边人的带领和影响下发生潜移默化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