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刘桂云是1946年参加革命工作的。她经常盛赞中国共产党率领全中国人民创造的奇迹,人民的生活已远远超越了当初牛奶加面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理想,甚至当初连想也不敢想的汽车、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那些只有大地主、大资本家才能享受的物质生活,也进入普通百姓家。如今婆婆已离开人世,在她去世一周年之际,我把她过去讲述的革命故事整理出来,作为对她的纪念。(本文以婆婆的口气记述。) 

狼口夺羊

1946年我参加革命后当选为郯城县杨集区革救会委员,分配在官集村以武工队身份指导工作。

初冬的一个夜晚,寒风凛冽,我一个人在村口站岗。我乃一个年青的弱女子,抱着冰冷的汉阳造,在呼啸的北风中涩涩发抖,那时哪有像样的衣服穿啊,没有棉衣,我只穿了一件衬衣和粗布褂子,一条露出小腿的粗布裤子。但刚参加革命的热情,再加上敌情紧张,使我忘记了寒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一只绵羊向我跑来,后面一只大狗紧紧追赶,我非常奇怪,狗追羊干什么?绵羊跑到我跟前突然扑倒在地上,那只狗在距我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注视着我,我大喊一声:“你那个狗追羊干什么”?那只狗理也不理,只是楞楞地看着我,我低头一看,那只绵羊肚子上破了一只大口子,白花花的肠子流了出来。“狼”!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没加思索,端起枪照着狼就是一枪,可惜没打着,那只狼被吓跑了。枪声把民兵和村干部都惊醒了,他们了解了情况后都说我胆子真大,幸亏没打着,否则如果一枪打不死狼,打伤了它,它会扑上来给你拼命。 

大年初一,“给敌人包了两次水饺”

1947年大年初一,我和几个民兵以及村干部买了几斤牛肉,准备包水饺过年。

我一边揉面团一边向他们宣传实现共产主义后的幸福生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喝牛奶吃面包。他们都笑我:你见过面包是什么样子的吗?其实我也是刚刚从培训班上听来的,电灯是什么样子?电话又是什么东西?面包是圆的还是方的、长的、扁的?一概不知。谈笑间水饺只包了一半,村口响起了枪声,有情况!当时我们的作战方法是敌人来少了,我们就和他打,敌人来多了我们就跑。哨兵报告说敌人数量不少,我们赶紧拿起枪撤退到附近的村庄。一会儿敌人走了,我们返回官集,只见我们包好的水饺让敌人下着吃了,好在面团和水饺馅没被敌人破坏,我们又开始包水饺,水饺还没包完,敌人又来了,我们又赶紧撤退。等敌人走了,我们回村一看,又气又笑,水饺又被敌人下吃了。不知敌人出于什么心理,两次都没有把面团和水饺馅破坏,也许他们想着第三次再来吃白食吧?我们笑骂着坐下来继续包水饺。经过两番折腾,我们直到天黑才吃上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这也是我参加革命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春节,我们竟然给敌人包了两次水饺。 

“老虎屁股上拍苍蝇”

1947年正月里的一天,我们正在村委会研究春节后如何发动群众,哨兵跑来报告,发现国民党兵!我们跑到村口一看,只见五六个身穿国民党正规军军服的兵,沿村边的马路向前走着,民兵队长问我,打不打,由于我刚参加革命,没有战斗经验,想也没想,不就是五六个敌人吗?脱口而出:“打”!一排子弹打出去,敌人慌忙卧倒还击,不一会儿,只听迫击炮,还有不知什么大炮轰隆隆打过来,轻机枪、重机枪雨点似的扫过来。天那!捅了马蜂窝了!我们赶紧撤退。后来才了解到,那是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山东的大部队,前面的只是国民党军派出的尖兵,我们向他们开枪,不是老虎屁股上拍苍蝇吗?好在敌人急于向北进发,看到我们只不过是几个土八路,无心恋战,我们一撤,敌人也没有纠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来真令人后怕。

生死十六天

1947年春节后,由于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山东,为躲避还乡团的报复残害,我带领着官集村村干部随着郯城县的其他革命干部一起撤退到了莒南县,我们被安置到涝坡区的屹子山村继续从事宣传群众、发动群众、武装群众的工作。

在艰苦的生活中,官集村的青救会长李茂栋同志不幸感染上了天花,在那缺医少药的战争时期,患上天花就意味着死亡,眼看着李茂栋浑身长出脓疱,高烧不退,我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天天护理,也就是给他洗洗脸、喂一点儿水什么的。当地村干部告诫我说:“他没救了,把他抬到山坡的小屋里去吧,免得传染上你。”我说:“那不行,他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对他负责,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放弃。”终于,李茂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坐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怜他才十七岁,他早年丧父,孤儿寡母的非常不容易,没有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却死在疾病中。

几天后,我开始感冒发烧,又过了几天身上出现了皮疹,发高烧,昏迷不醒。恐惧不已的村干部们把我抬到远离山村的小山坡上的一间小石屋里,无人敢于问津。只有我们同来的官集村妇救会长石荣花同志每天去给我喂上一点水。那时我早已昏迷,不醒人事,牙关紧闭,石荣花同志用手漓拉着水,一滴滴地滴到我的嘴唇上。就这样我在小黑屋里整整躺了十六天,第十六天的不知什麽时候,我从昏迷中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然后又昏迷了过去,迷糊中听到门开了,一丝光亮透了进来,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谁呀?”把毫无思想准备的石荣花吓了一大跳,连装水的瓦罐也扔出老远,只听“哗啦”一声摔破了,水也洒了一地。石荣花马上清醒过来,意识到我醒过来了,她惊喜地问:“刘姐,你醒了?”我说“是荣花吧?”石荣花喜极而泣,她高兴地说:“刘姐,你等着,我给你熬稀饭去!”又过了几天,全身表皮尽脱,我终于活着走出了石屋。当地的老乡们都说:“你的命真大!”领导们说:“你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也许是坚强的革命信念、强烈的求生欲望,使我战胜了病魔,终于看到了革命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