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4月6日
亲爱的胜天:
你好,4月1日的来信受到,内情尽知。
你婆、你外婆、你妈等全家人听说你分到了土建队,没有下矿井,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要知道,井下工不光太苦,而且有性命危险。我1946年第一次到澄县的煤矿上担炭,知道矿上的情况,那就不是人干的活。这次,马沟渠煤矿要在合阳县招收下井工,仅咱们路井公社就有五六十个名额,说是三年轮换工。从内心说,我不想让你去。下井挖煤是个再苦不过、再低贱不过的差事了,旧社会人们把下井挖煤的人叫做“煤黑子”,生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人们是不会去煤矿的。
提起你外出工作的事,真让人感慨万千。
现在,有本事的人都让子女外出当工人,将农村户口转为商品粮,将“泥饭碗”变成了“铁饭碗”。我和你妈何尝不想这样呢?眼见得村里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有了工作,我们怎么能不着急呢?
1970年冬天,合阳县商业系统招收合同工,咱路一大队也有一个名额,我和你妈想让你去,但没有去成。去年夏收后,韩城煤指来路井招工,是不下井的正式工。最后别人去了而你没能去。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吗?你妈曾说:“唉!这也是命吧!天生是九尺的命,人总将他拉不到一丈。没办法,只好认命吧。”
有一次我碰见了在县上粮食局工作的本大队人侯恒德,谈了自己想给你找个工作的愿望,求他帮忙。他联系了合阳县面粉厂。合阳县面粉厂里的负责人是咱们公社雷庄大队的人,叫赵进奇。
你还记得去年冬的一天,恒德托人捎话给我让我和你一同去合阳县南门外的面粉厂找赵进奇吧。面试后,人家对你很满意,还让你画了一个黑板报的报头,立即就签订了合同。让我把合同带回去在公社盖个公章,你就可以到县面粉厂上班工作了。
回来后,我拿着双方已经盖了章的合同书,找到公社的有关人员,请求盖上公社的公章。但人家就不盖,反而说县上怎么能不通过公社而随便和下面大队签订合同呢?后来公社的有关领导说,如果真要给娃找工作,先让娃到公社来当一段时间的电话员。我却不同意,认为这项工作是要看领导的眼色行事,不能有自己的主见,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没有出息的工作。还不如就在医疗站,好好学点治病救人的本领。所以你就没去公社当电话员。
先是县商业系统的售货员,再是韩城矿务局的正式工,后来又是县面粉厂的合同工,连续三次机会,咱们都没有把握住机会。
这次下井的轮换工,真的不想让你去。你1968年初中毕业后,不多久便到了医疗站,便如饥似渴地学习医学医药知识。既学西医的注射、包扎,又学中药的炮制加工。既学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又学临床上的实践经验。你民才叔常常在人面前夸奖你的的刻苦钻研的精神。如果继续在医疗站学下去,我相信你一定是会有出息的。这次招井下轮换工,你执意要去。我本想阻拦,你妈劝我:“我妈常说,人行好、天助巧,人不行好天知道。人常做好事,积德行善,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让娃去吧,一来让他到外边闯一闯,二来也能挣点钱来。就听天由命吧。”我一听这都是迷信的说法,但从革命的观点来讲,一个革命者的胸怀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后来便把这件事给你说了,征求你的意见。你也是在农村呆够了,想到外边看看精彩的世界,就毫不犹豫地说:“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参军我检查身体次次都过不了关。当兵就要打仗,打仗就会有牺牲。但咱又不能去!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咱一定要去!”望着你那充满希望的脸,我的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我去公社办手续时,那位在面粉厂问题上作梗的人问我:“侯支书,你还让娃当井下工去吗?”我气愤地说:“怕啥?为了革命就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么!好工作能轮上他吗?”
那天你走后,全家人实在放心不下:你到底每天在矿上都干些啥活?累不累,安全不安全?吃的够不够?你在家时每天在医疗站上班,比较轻松,到矿上习惯不习惯?现在接到你的信,终于放心了。
到了矿上,不比在家里。希望你尊重领导,团结同志,干好本职工作。
不多说了,工作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侯永学
1972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