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一个多子女的家庭,共有兄弟姐妹7个,母亲在乡村当小学教师,父亲是镇邮电所的职员。他们微薄的工资总是入不敷出,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我们家却有“活要活出精神,穷要好好读书”的良好家训。父母还以身教重于言教的实际行动:孝敬长辈,勤劳节俭,与人友善,吃苦在前,为我们树立起榜样。家训的熏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成为我战胜困难的精神食粮。
1959年9月,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初中。从1960年起,我们的国家经历了3年困难时期,全国闹饥荒。在饥饿面前,我的思想麻木了,美好的读书梦被淡化,信念开始动揺,学习不放在心上,成绩急剧下降,每天都在一门心思地盘算着去哪里弄吃的。当时想到两个办法:一是到一个大粮库去捡喂猪的糠,放在锅里掺点水烤一烤做成糠饼吃。但糠太粗,吃了一两次就吃不下了;二是星期天到家中吃餐饱饭(我平时在学校吃饭),也根本顾及不到是否挤占了父母的口粮。
一个星期天,家里买了两条鱼用油煎了,又弄了二两肉炒豆腐,还有两碗青菜,叫我回去吃。我、弟妹们及父亲上桌后,叫母亲也来。母亲说,她吃过了,叫我们快点趁热吃,不要管她。我好久没有吃到这样丰盛的饭菜了,操起筷子如风卷残云,饭菜很快所剩无几。吃过饭后,我心满意足地向学校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文具盒忘了带,赶紧回家去取。推开家门那一刹那间,我看到母亲正坐在饭桌前吃我们吃剩下的菜。看到我后,母亲的神态有点慌乱,但又装着自然的样子把一样东西放在桌上,用手盖住。我好奇地抢过来一看,脑袋“嗡”的一声,鼻腔里一阵酸痒,一股热辣辣的东西直冲眉心,眼泪夺眶而出。原来,母亲在吃我不愿吃的糠饼。
母亲是个乡村小学教师,又是家庭主妇。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纤弱的双肩硬是挑起了事业和家庭两副重担。母亲热爱教学工作,追求完美。她总有写不完的教案,改不完的作业,走不完的家访,是学生们眼中的好老师。在家中,母亲又做着繁重的家务。每天,她第一个起床,最晚一个睡觉。母亲为我们奔波、操持着一个温暖的家。我知道父母要维持全家人的生计并供7个儿女读书已很辛苦,每学期开学交学费就令他们头痛。也有人劝父母在我们7人中挑出几个读书不好的去做学徒,减轻负担,可是父母宁愿自己吃苦也要坚持供我们读书。
我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强烈地自责,都是因为我和弟妹们,父母忍受着饥饿,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我们加餐,为的是让我们记住“活要活出精神,穷要好好读书”的家训、家风。我重新要求自己:不能被饥饿击倒,不能让困难吓住,要把优良的家风传承下去。在贫穷面前,我仍然要有梦想和信念;在饥饿和困难面前,我要有不屈的抗争精神。此后,我上课聚精会神听讲,复习积极主动,作业认真完成;饿了,啃一口糠饼,困了,洗一个冷水脸。我的学习成绩再度回升。
我在1962年9月的中考中考取了高中;1965年又参加了“文革”前的最后一次高考,考取了大学,圆了我的了大学梦。再后来,我成了一名中学教师、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