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新年过后,人民大会堂的各种大型活动暂告结束。大会堂党委为活跃职工生活,庆贺新年伊始,以共青团组织的名义举办了一场职工新年联欢晚会。当时人民大会堂归属国管局管辖。时任国管局机关党委组织科长的我还兼任着机关团委书记。接到大会堂的电话邀请,一月六日晚上七点多钟我就来到了大会堂的小礼堂。(晚会八点钟开始)

     一进小礼堂就看到职工们正在各处张灯结彩,把小礼堂台上台下布置得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忙碌的人们脸上个个透着喜气,兴高采烈地干得正欢。“真像个过节的样子啊!”我对迎面走来的大会堂党委副书记刘志勤同志说。老刘笑脸相迎地走到我面前,神秘地轻声对我说:“告诉你,今晚总理和邓大姐也要来参加我们的联欢晚会。”听到这个消息我是又高兴又惊讶地回了一句:“是吗?总理怎么知道的?”老刘故作生气的样子说:“白天总理在大会堂有活动,不知那个快嘴的丫头露了风儿。”说这话时看得出老刘并不嗔怪那个“露风儿”的服务员。“你们准备得怎样了?”因为是共青团组织的活动,出于团委书记的职责,我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差不多了,电梯、休息室已做了安排,前边也给总理一行留了座。”老刘回答得很干脆。“演出的节目能保证质量吗?”我又追问了一句。“这可不好说,都是自己的小青年们闹着玩。我刚到后台跟他们说了,谁演砸了我处分谁。也是,谁知道总理要来看演出呢!早知道请专业的了。反正也这样了,好在总理不是外人,我到大门口去了,你自便吧。”说完她一边看手表,一边急匆匆地走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暗自回味着刚才她讲的话,“好在总理不是外人”,看来总理和大会堂的干部职工相处得真像是一家人了。

演出前小礼堂已经坐满了大会堂的干部职工。大家不时地回头向门口观望,有的还低声议论地说:“今天总理和大姐能来吗?”“等着吧,总理准来。”开演前五分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啦!”我回头一看,礼堂门口出现了周总理和邓大姐那神采奕奕、亲切熟悉的身影。顿时,全场起立,大家以雷鸣般的热烈掌声欢迎总理的到来。总理和大姐在掌声中边走边频频向大家挥手致意,时不时和熟悉的员工热情地握手打招呼。

老刘在前面引领着总理一行向前面预留的座位走去。不知怎么,总理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前面,就近在我身边的空位上落了座。这意外的举动,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忙和总理打了个招呼:“总理,您好!”转身就想离开。总理轻轻拉了我一下,“怎么,这里不能坐吗?”说完示意我挨着他坐下,回头指着其他空位向后面的青年职工说:“来,这里都可以坐嘛!”大家听了都高兴地争先恐后围坐在总理和邓大姐周围。

演出开始后,总理兴致勃勃地观看职工们的表演,有时随着台上的音乐旋律低声吟唱,有时在腿上轻轻地打着节拍。每演完一个节目,总理和大姐都给以热烈的掌声。当看到有的职工因为紧张在台上表演忘了词,相互埋怨的滑稽场面时,逗得他和周围的年轻人一样发出朗朗的笑声。这时全场的演出气氛,被总理的笑声推上了高潮,我也为演出的“质量”暗自松了一口气。

演出休息时,总理和大姐没有去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室,而是与围坐在身边的青年人交谈,小张、小李地叫着和大家亲热极了。忽然,总理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我叫燕云刚,是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我有些拘谨地回答着总理的问话。“我说看你面熟嘛!原来是管理局的同志,你在哪个部门工作?”总理接着又问。“我在机关党委政治处工作,兼机关团委书记。”“噢!原来是你们的领导啊,很好。”总理回头对周围的青年人笑着说,也是有意把我介绍给了大家。在场的青年人也都开心地笑了。我被总理亲切的交谈所感动,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总理又问:“管理局有多少人?”我回答:“属于管理局管辖范围的员工有三千多人,包括中央各部委三十八个招待所和各省驻京办事处。”“这么多?”总理惊讶地说:“各省驻京办有多少人?”“四百多人,联办机关本身有二十多人。”我接着总理的话题,把管理局其他机构的设置、人员配备情况一一向总理做了简短的汇报。总理边听边点头,听我说完回头又问老刘,“大会堂有多少人?”老刘说:“有七百五十人左右。”总理很关心地问我:“团委书记好干吗?”我说:“还可以。”总理又说:“大会堂青年人多,工作紧张,你这个团委书记要常下来引导他们多搞些文体活动。年轻人有朝气、有干劲,但也要劳逸结合嘛!你看今晚的节目就演得很好。”我边听总理的教诲边点头称是。这时,邓大姐插话说:“告诉你们,总理年轻时在南开大学也是个文娱活跃分子,演过许多节目呢!”周围的年轻人听后都惊奇地赞叹着笑起来。总理也笑着说:“我的秘密让你们大姐揭穿了,我可没有你们现在的演技高啊!”

在一片融洽的笑谈声中演出又开始了。在看到台上表演的山东柳子剧时,总理边看边轻声对我说:“你是哪里人呀?”我回答:“山东齐河县人。”“噢!这不是演的你们家乡戏吗?”我有些自豪地应声答道“是的。”“山东的地方戏种很多,吕剧也很好听。”总理边说边继续认真地看演出。

周总理和邓大姐兴致勃勃地看过大部分演出,在大姐的提示下要回去休息了。见总理要走,大家纷纷站起来用热烈的掌声欢送总理。总理边向大家挥手示意边说:“大家快坐好,请继续看演出。”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礼堂。

四十年过去了,我时常回想起和周总理一起看演出的那一幕。我们的总理每天日理万机,却不忘抽出时间参加一个基层单位的职工联欢会。他是那么地注意深入群众,那么地关心爱护青年,那么地注重调查研究,关心着我们机关事务工作的发展。他的平易近人、高风亮节;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他的亲切关怀、谆谆教导,深深地教育着我,激励着我,使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