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人三岁时没了亲娘,青少年时父亲被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出入受到监视,人到中年又因病而致半身不遂,你是不是会感慨他的人生何其不幸?可还是这个人,退休以后,坐着电动轮椅、拄着拐杖整天逛公园不着家,遛鸟、揣蝈蝈、找人拉呱无拘无束,你是不是又忍不住要赞叹他的乐观潇洒?

如果你在济南的街头看见一个人“驾驶”着这样的一辆电动轮椅——前面插着国旗,后面挂着鸟笼,那他就是咱本文的主人公没错儿。他叫郑国,今年63岁,在他过往的人生中,行动不便的时光已占去了三分之一。

轮椅载梦,幸福前行

了解郑国这个人始终无法跳过他生活的坎坷,然而接触下来,让人同样无法跳过的就是他始终对生活的乐观。虽然他现在行动不便,但我们却无法把病人、患者这两个词放在他身上。他与一般偏瘫患者最显而易见的区别就是肤色偏黑,因为他从不把自己当病人藏在家里,而是一天到晚在外边风吹日晒,坐着轮椅满大街跑。为此,他还自封“济南第一轮椅”,而藏在封号背后的正是他的苦辣酸甜人生。

从自行车到轮椅,梦想转了个弯儿还在

郑国是老济南城里人,他的父亲曾是国民党军官。也正是这样的家庭背景导演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三岁丧母的郑国,在十六七岁时又一次遭到了生活变故——因为父亲曾经的身份,他们一家被打成了反革命家庭,那时候他们连晚上上茅房都有人盯着。为了缓解家人的思想负担,郑国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农村当了知青。为了弥补“家庭成分”不好的劣势,郑国踏实肯干,于是又幸运地在大队书记的推荐下招工返回了城里,并被分配在山东工业大学实习工厂当了工人。后来,拿着公安部门给开具的平反证明郑国娶了媳妇,凭着在厂里一步一个脚印的实干他也入了党,似乎好日子终于敲响了他的家门。没承想,病魔闯进了门。

41岁那年,郑国因脑血栓病倒了。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后,他终于在单位不遗余力地出钱、请专家等帮助下被抢救了回来,只是左手和左腿却不大听他使唤了。

曾经,郑国有一个梦想:买一辆好的山地自行车,骑着它到红色根据地去看一看,把祖国的大好河山游览一番。显然,理想的生活他还没踏出一步呢就变得难以实现了。从此他的生活里多了一根拐杖和一辆轮椅,自行车是不能再骑了。好在,后妈的孩子和“反革命”家庭的经历让郑国习惯了吃苦与苦中作乐,自行车和轮椅在他心里只是叫法不同而已,都一样是出行的代步工具。没有了自行车,那就坐着轮椅逛呗。车前头插上面鲜红的国旗表示感恩社会,车后头再挂上鸟笼就热闹了。

生了一场病,少了一些自由,但是郑国出去转一转的梦想只是转了个弯儿,没丢!

生活在路上,幸福“漫山遍野”

坐着轮椅还到处跑的,恐怕满济南大街找都找不出第二个。每天早上六点钟,到家附近的快餐店喝碗甜沫,郑国就开始了他一天的行程:这个公园遛鸟、那个公园拉呱的。要是外地游客来济南旅游,跟郑国打听路线准保比看地图还管用呢。

其实一个人坐着轮椅出门在外有着诸多的不便,但是郑国有自己的主意。过马路时,他一个手掌车把没法按喇叭,他就在脖子上挂个哨;出入公园虽说也有专门为轮椅准备的斜坡面,但那多数是人推着轮椅行走的,像他这样自己上下的着实让人揪心,按他的说法他得“冲直了”才能安全,否则就得翻车;还有个大工程就是上下楼,他家在二楼,有时需要自己提着电动轮椅的电瓶上去充电。郑国就靠一只手,既得拄拐杖、又要拎鸟笼、还得提电瓶,这时他就得一步三倒。可就是这样,他也要往外跑,雨衣都是随时携带着,风雨无阻。

外边有啥好的呢?

首先朋友多啊。郑国说见过他的人都乐意跟他聊聊,他遇到困难时大家主动伸出手来帮一把的都是他的朋友。他病了这么二十来年了,把家里老婆孩子熬得还有嫌烦的时候呢,可外边的路人都把对他的帮助当做小菜一碟,这让他感到温暖。有年冬天,郑国在雪后的大明湖爬坡时翻了车,跑过来帮忙的人还不忘关爱地“数落”他自己爬坡的太过要强。就说他的鸟吧,不知飞跑了多少回,都是路上的热心人帮他逮回来。实在逮不回来的,他再去买鸟时,老板都会卖给他既便宜又会叫的鸟。他随身携带的录音机里的鸟叫声还是公园的保安帮他录下来的呢。

再一个,郑国觉得出来转转也帮帮别人,体现自己的价值也增加幸福感啊。九几年那会儿,郑国早晨到千佛山遛鸟时,在灌木丛里捡到了一个女包,包里有十万元的支票。之前电视新闻恰好报道有个女会计在附近被抢劫了。女会计是新职员,回单位说被抢劫了,虽然报案了仍难得到大家的信任。捡到包的郑国要去交公,有人劝他别管闲事,免得成了犯罪嫌疑人。但他觉得凭自己的情况恰好不用担心被怀疑抢劫,于是就帮女会计证明了清白,还得到了媒体的表扬呢。

说起现在的生活状态,郑国说他是漫山遍野地玩,只要轮椅能去的地方他都去。因为他知道这一路上不少的幸福事正等着他偶遇呢。要是高速公路对轮椅开放,他恨不得早跑出济南去了呢。

老郑的“发财梦”,主角是大家

与郑国交谈,听他提到最多的内容就是感恩,感谢党组织和单位的救助与帮扶,感谢社会上路人的善待与关心。为了感恩,郑国早早地就签了一份遗体捐献志愿书,并且每天都随身携带着。对于感恩,他想全力以赴。而且,他还在为之努力着。他努力的方式有点特别,就是买彩票。说出来老伴都不是很支持,笑他是个财迷。不过,郑国仍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首先“发财梦”也是梦,也是个希望,有希望就有盼头,日子过得就美了。而且,发财了他就能干一些回赠他人的事了。因为,在他梦里的规划主角都是大家,说起来都很实在。比如曾不吝花钱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厂里领导,等他发财了他想要给他们赞助资金让他们出去旅旅游;比如曾在路上给过他出行方便的交警同志,他想等他发财了给交警支队去发点慰问品等等。

逛公园、遛鸟、买彩票,若不是那辆轮椅谁能在郑国的身上看出点本应不快乐的因素?可是,或许又是这辆轮椅带给他不一样的经历让他更容易感知幸福。说到底怎么才幸福,答曰:幸福由心,感到幸福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