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解放,已经60余年了。回首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当时,我在西北野战军六军十七师政治部宣传科工作。
北平和平解放后,经过整编(18、19兵团归建)的第一野战军(前身为西北野战军),于1949年春夏之际奉命开往陕西。敌人误以为是华北大兵团进陕,胡宗南感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将其部队主力撤到秦岭以南,准备在宝鸡一带布防,企图阻止我军南下汉中。
关键时刻,我军不失战机,火速作出了解放西安的战斗决定和部署。
5月17日晚,我部宿营在三原县城以南一个村庄。晚饭前,科长高琳、副科长刘坚急速赶回驻地,立即开会传达任务:西安要解放了,大家要连夜突击编印部队战斗动员的有关材料,务必天亮时送往各战斗部队。
大家听了兴奋不已,白天行军的疲劳乏困一扫而光。两位科长分头执笔起草文稿,拟好一张,就赶忙在钢板蜡纸上刻写。全部刻写完毕,已近拂晓,我让高如梓、朱紫二人抓紧休息片刻,独自负责油印,分发包装。黎明之际,骑兵通讯员取走材料,送往下属单位。
文稿大致要点有:西安,八百里秦川,沃野千里,物产丰富,自古以来,就是封建王朝建都之地。它是我国西北第一大城市,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胡宗南的老巢西北军事战略要地。这次是我们这支军队第一次进入的大城市,一定要严格执行党的各项城市政策,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宣传人民解放军宣言和约法八章。
进军西安的命令下达后,各个单位依照我们印发的宣传品,分别进行了战前动员,大家士气振奋,指战员们摩拳擦掌,表示要坚决消灭敌人,解放西安。
为了争分夺秒赶路,刘坚副科长特意安排一宿未眠的我,上了一辆征用老乡的牛车,随着部队行进。车在高低不平的小道上颠簸摇晃,我累得倒头就睡,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五月的关中大地,一片片绿色田野,小麦开始吐穗灌浆,槐树扬花竞相开放,麦香和花香令人陶醉。我从小生长在陕北,一出门就看见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祖辈经年累月封闭在群山深谷之间。平生头一次看到天那么蓝,地那么平,深切感受到平原一望无际开阔宽广的气势。
20日下午,我军昼夜兼程,兵分几路挺进西安。到了渭河一带,渭河是西安城的天然屏障,咸阳的一座大桥已被敌人拦腰炸断,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只好蹚水过河,水深处工兵临时搭建了浮桥。我的牛车之行也到此结束。跟随大部队渡过渭河,各部一路急行军,争先恐后追击残敌。到了三桥附近,忽然听到火车的轰鸣声。口令传来,让后面的作战部队跑步前进,准备战斗。
午夜,我们终于兵临城下。进了城,东面仍有激烈的枪声。街上洒满月光,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马路两边的树木整齐地排列着,好似列队欢迎的仪仗队列,仿佛已经没有往日的硝烟。寂静的夜晚,只听到部队行军急促的脚步声。出了北门,走到龙首村附近,天已放亮。为防空袭,部队又掉头转向城西南,就在现今的西北大学附近一个村庄宿营,当时村里一片狼藉,随处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瓷缸瓦罐。
第二天我们上街观察群众情绪和社会动向。已经有宣传队走上街头,敲锣打鼓,高唱歌曲,演出节目,张贴标语,宣传我党的城市政策,散发各种材料,到处是欢声笑语。
突然,天空传来了嗡嗡的声响。抬头望去,敌机在头顶上盘旋,撒下各色传单。我顺手拿来一看,和过去一样,老调重弹。难怪有人说,这飞机是为他们招魂吊丧的。
古城解放,上级要求搞些文化活动,慰问一线的战斗将士。我们商量组织几场电影招待,四处奔跑,联系选片。我和刘坚副科长跑到竹笆市的阿房宫电影院,没有合适的片子,只好挑了战争短片,凑合着放了几场。
22日上午,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我军入城的仪式正式开始了。指战员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扛着武器,昂首阔步。马路两边,人们挥动彩旗,热烈庆祝解放的日子。
千年古都就此开始了它的历史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