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入伍,1979年转业到高级人民法院,再到2000年退休,我在部队工作22年,在地方工作21年。现在我已经74岁了,在工作岗位上的四十余年,我始终勤勤恳恳,不敢出什么纰漏,特别是在部队时期,做财物工作的我更是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在工作上要清清楚楚,同时,我也一直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可交可信的人。多少年来,我的内心一直坚守着这个信念,是源于入伍前的那个9分钱的故事。

那年,我17岁,已经在家乡的农村储蓄所参加工作了。银行是一个一分钱不能多,一分钱不能少的地方,这不是说多一分钱拿走了,少一分钱悄悄补上就没有问题了,如果你真是这样做了,人家会议论你是“不明不白”,这样的“帽子”谁也不愿意戴。

储蓄所设在几个村庄交界的地方,往来都得骑自行车,乡间的羊肠小路也没有经过平整,有的路面被两边的杂草攀附,偶尔带着尖刺的蒺藜会扎破赶路人的车胎。储蓄所只有五个工作人     员——一个主任,那是我们最大的领导,两个外勤,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就是我。人少事不少,即使是工作时间,大家也很难同时坐在办公室里,需要出纳点钱,会计复核的正常财务手续只能简化成由一个人来完成。

那时候单位工资不高,但一个月的钱分两次发,发工资时,单位财务人员拿着支票来我们这里取钱。那天一个林场发工资,储蓄所里就我一个值班的,我审核了对方的支票,然后又把钱点了一遍,交到对方手上,对方确认后,手续结束。来人拿了钱,急匆匆地走了。我还记得那时银行出来的钱,人们都很信任,一般都不会重新点数。

我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窗,看见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家走去,落日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农人们边走边说笑着,爽朗的笑声里洋溢着秋收的喜悦,洒落了一地劳作的辛苦。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我回过神一看,是刚刚用支票取钱的那个人。他汗津津的脸上散着几缕乱发,上衣敞着,露出白白的衬衫。

“你刚走了,咋又回来了?钱不对?”来不及多想,我赶忙问道。

“嗯,9分,多了。”

“多了9分钱?我多给你了9分钱?”

“嗯,给你送回来了”,说着,他从上衣的里兜掏出9分钱,放在了桌子上。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我必须要好好谢谢人家,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银行的结算是日结月清,每天下班之前,要核对账目,要是钱与账不符,哪怕是差一分,也要把今天所有过手的单据、现金、账目重新核查,直到找出差错。在没有电脑的那个年代,这是一项繁杂的工作。

“我知道你们银行,差钱是个麻烦事。”丢下话,他转身就走。我赶忙起来送他,等我跑出来,只看见他骑车的背影渐行渐远,影影绰绰地消失在一片金黄色中。我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他到底从我这里取走多少钱,只记得是有一个八毛九的零头,17岁的我马马虎虎地给了他九毛八,他回单位装工资袋的时候,发现多出9分钱。我还记得这个林场离我们储蓄所12里地。骑车走12里的农村小道,为了9分钱,他下班之前给我送来,弥补了我这个毛头小子工作中的不足。

这件事影响了我一生,它时刻告诉着我怎样工作,怎样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