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祖孙治病的那些事儿
前几天，因故回老家办事，顺便探访了几家要好的街坊邻居。因走的匆忙，没有携带什么礼物。他们照常热情接待了我，还有两家设宴款待，再次使我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特别是做了一辈子乡村医生的非本家的叔叔，特意问了我的父母老人的身体状况外。我主动跟他重点聊了他的从医经历，消除了童年至今的模糊认识。我又谈到了多年的老毛病——便秘。医生叔叔随手从药柜上拿出了两盒中成药，嘱咐我按说明吃一阵子。这使得我的记忆回到了40多年前。
那时的赤脚医生常常就拎着一个装有几盒普通药片、一支针筒、几块纱布和一个听诊器的药箱，走村串户给人看病。尽管他们无法治疗什么大病，但通过一些简单的科学治疗和土法医疗，他们仍能治好一些疑难病症。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们是农村人心目中最有文化的人之一，被认为是农村人生命的守护者，因而备受敬重。
在我童年的时候，我们两家离得是很近的。那时我家有两大病号。一位是奶奶，一位是我。奶奶多年患气管炎和肺气肿。遇到天冷，喘的厉害，饭做不了，炕下不了，平常吃的是一种叫氨茶碱的药物。父亲、叔叔都在镇上工作，深更半夜病重时，或母亲或婶婶冒昧敲开这位叔叔的家门，他手拿手电筒，急匆匆赶到我家的老宅，为奶奶打针、输液。遇到奶奶病危时，孝顺的出名的父亲多次从公社驻地连夜赶回家中，带着急需的药物，让医生叔叔使用，多次把奶奶从死亡线上拯救过来。奶奶活到了79岁，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算是高龄了。全家人都心存感激。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最让人害怕的是一种病被当地老乡称之为“过关”，遇到顽皮的半大小子的攻击，便哭个不停，一哭即倒地、咬紧牙关、不省人事。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总把家人下个半死，都靠这位叔叔的医术化危为安。有一年，不到10岁的我，屁股上长了疖子。治疗伊始，叔叔用镊子夹着药棉，把化了的浓水沾出来。药棉碰到了伤口里面的肉，疼的我又哭又叫，大汗淋漓，执拗地不让上药。医生叔叔说，没事儿，没事儿，做完这次就好了。其实，他在哄骗我。在下几次的治疗中，每次母亲抱着我到药社（即当时的大队门诊部）去换药，我为了闹着不去，手中捞起快石头，砸着母亲的肩膀，还浑身扑腾不止，闹得个子矮矮的母亲，满脸是汗……几经调理，楞是把这坏病给治好了。不知是那时天冷的厉害，还是穿着单薄，抑或是不会保护自己，年幼的我，包括我的耍伴儿，经常患上重感冒。光靠吃药不行，最有效的药物是靑链霉素。医生叔叔先从带着红十字的药箱中取出听诊器、体温表，经历一番号脉问诊后，在酒精炉上放置一个盛了水的铝制容器，再将一支粗细适中的针管、针头放入，点燃酒精，容器上方呈现蓝蓝焰火，盛在里面的水迅即冒泡、煮沸，完成了消毒过程。医生叔叔迅即将针剂靑链霉素小细瓶从纸制的药盒中取出，用小小的砂轮在小瓶的上段轻轻地一旋，再用镊子一敲，整截去掉小瓶顶端，插入到瓶中针管经医生叔叔熟练的手法将药液缓缓吸入其中，待推出顶端的气泡后，稳准地推入经药棉消过毒的屁股肌肉中……被母亲揽入怀中惊恐不已的我，屏住呼吸，把头扭向一边捱过那段时间，直到在隐隐作疼中慢慢恢复了常态。
赤脚医生出现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它是是那个时代基层医疗体系最重要的一环。1965年，毛泽东发出了“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随后，全国各地农村涌出了大批赤脚医生，并普遍建立了农村医疗卫生防治网。在较长的一个时期内，他们在广大农村地区普及爱国卫生知识、除“四害”、根除血吸虫病、种痘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
医生叔叔认真、好学，在我们三庄八疃出了名。听了解叔叔的街坊邻居说，叔叔的医术是在那个年代通过县一级的卫生学校进行短期培训，结业后回到乡村，即成为赤脚医生。再经过自学、实践，不断改善村子里缺医少药的落后卫生面貌，对全村开展预防工作和促进农业生产等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当时，我们对这个称呼的来历知之了了，有人说赤脚医生大多在“三伏天”，为在田间劳作的百姓预防中暑，大队安排像医生叔叔一类的人，赤脚送些仁丹类的消暑药，被大家冠以这一令人至今难以忘怀的名称。到后来才弄明白，那时候都是泥路，遇上下雨天，农村人一般不穿雨鞋都是光着脚走路，乡村医生也不例外，于是农村人叫乡村医生不叫乡村医生叫赤脚医生。他们职责是救死扶伤，但当医生只是政府给他们的一个非全职工作，没有固定的薪金，有的只是每月从生产大队拿到一些补贴，有的只是以生产队记工分代酬，所以他们当中还有许多人要赤着脚，荷锄扶犁耕地种田。
医生叔叔当赤脚医生的历史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划上了句号。农村实行了新医保制度，取而代之的是规范的乡村诊所。乡村医生经过相应的注册以及培训考试后，以正式的名义执照开业。医生叔叔有了工资，两个儿子一个在老家，一个在北京，都已结婚生子。他和家人过上了安稳的好日子，我祝福医生叔叔全家平安幸福。希望已逾七旬的他，继续发挥余热，以独特而精湛的医术让全村人继续受益。
李全胜
二0二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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